经济观察报 记者 胡艳明  2022年5月25日晚，毕师傅正开着大货车，拉着30吨辣椒酱，行驶在从辽宁开往湖南的高速上。

去年5月，他以零首付的方式购买了现在的大货车，每个月还款14600元，现在已经还了12个月，还有整两年的还款期。

今年以来疫情散发、各地加强管控的形势下，货物运输等物流行业受到很大影响。毕师傅现在每月的收入还可以维持还贷款，但也有一部分同行受到影响，无法按期还上贷款。

近期，国务院常务会议出台扶持政策，要求对中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贷款、货车车贷、暂时遇困个人房贷消费贷，支持银行年内延期还本付息；汽车央企发放的900亿元商用货车贷款，要银企联动延期半年还本付息。对于货车贷款延期还本付息措施，毕师傅们的考虑和期待是怎样的呢？

车不能停，得维持还贷

这一趟跑车，是辽宁开到湖南，大约需要三天时间，等到了指定地点，完成交货后，毕师傅将拿到17000元的费用。

他盘算后，认为完全可以覆盖贷款。但是目前货源少、油价上涨、管控所引起的路程和流程不顺畅、全程高速费等成本，是货车师傅们普遍面临的几大难问题。

想到每个月14600元的卡车贷，毕师傅不能停下来。他平时跑辽宁到湖北的线路比较多，但是最近没有运往湖北的货，这次就接了一趟到湖南的货物。

影响收入的首先因素是货源。疫情散发之下很多地方工厂停工，需要运输的货物就少。“但车是不能停的，因为车有贷款，少挣点也得干，得维持还贷款。”毕师傅说。

其次是高速费。之前有时候毕师傅为了省钱，会选择部分路段走高速，部分路段走国道或者省道，但现在，说不定哪里就封路了，只能全程走高速，两块多钱一公里，成本增加不少，以前从辽宁到湖南的高速费只需交1000多块钱，现在全程高速通行费用要6000多元。

还有油价。5月25日当天，毕师傅在高速公路的服务区加柴油，7.4元一升；从辽宁到湖南，单程大约用到1000多升。一方面是油价本身在上涨；另一方面，全程高速中，货车现在只能加大品牌的柴油。

货车司机将中国石油、中石化以外的小加油站的油称为“小油”。去年，加“小油”只需要5块多、6块钱一升，高速公路只有中石油和中石化等大型品牌，这样算下来，每升的油价成本也涨了一块七八。

但是运费方面的收入并没有涨，“就像我们家里边，想回来也没有货，抖客网，而且厂子停工了，就是你（拉）回来了，厂子也没有人给卸车，所以说这个货源突然就没了。而且涉及到管控这一块也特别严。”毕师傅说。

至于近期提出的货车贷款可以延期的政策，毕师傅说还没来得及看。他觉得，“早晚都得还，即使延期5个月，5个月之后你还是会还，还有压力，一样的道理。”

2021年5月，毕师傅以“零首付”的形式买了一辆运输卡车。买的时候，车头35.8万元，挂车12.9万元，一共是48.7万元。此外，车辆购置税5万元左右，一年的保险费用2万元左右，挂牌的时候还有手续费等等。

算下来，毕师傅每期需要还款14600元左右，一共还36期，本息一共还款52.5万。到今年5月，正好买车一年的时间，毕师傅已经还了12个月的贷款。

很多货车司机对贷款的利息等因素并不敏感，毕师傅直言没有关注到利息的情况，只知道买车时厂家有贴息。“汽贸给我做的，但是具体怎么做的，我还真不是太了解。”毕师傅说。“汽贸”是他们对当地运输公司的简称。

多重运输成本上升，毕师傅说，现在的月收入基本是就还了贷款。对于贷款延期，他的感觉是，“反正永远都要还，现在多吃点辛苦，把这个贷款还了就完事了。”

希望的延期方式

洪师傅则是在一个多月以前申请了贷款延期。

2020年7月，他以零首付购入一辆4.2米冷藏车（总长约6米），持续三年每月还贷6000多元，主要接辽宁瓜果蔬菜的订单运往全国各地。

洪师傅向汽车厂商贷款，申请延期还款后，对方给他的延期方式是“少还不断供”。就是在这个三个月时间，每个月还多少都行，但是到第三个月之后，要将之前的全补齐。

洪师傅最希望的延期还款方式是“往后顺延，哪怕说再交点利息都行。过了三个月以后，你之前欠的这些要赶紧补上，实际上这样的话，压力也还是不小。”“说实话，这个政策是好，但是执行过程让人感觉有点鸡肋。”洪师傅说。像毕师傅、洪师傅等很多个体户卡车司机都是贷款买车，但他们身边的卡友选择延期还款的人并不多。

毕师傅说，他不了解现在的政策，即使可以延期，他还有一些考虑：“可能延期这段时间，（对方）是不是再收点利息？我们去办这个手续，可能还要花点钱？即使不花钱，可能也会很麻烦。也不一定会跑到那，或者打个电话就可以，可能是要拿出证据、手续等方面去提交，这个证据我们没有时间去收集，就不想延期了。”

毕师傅考虑，可能也有一大部分同行还不上贷款。对于理想的延期方式，毕师傅是这么回答的：要是延期，比如说没有利息的情况下，整体向后延3个月，这种可能会有人接受；但是要收利息，可能就不会有人接受。

洪师傅的情况有些特殊，“一般家里边不是负债很多的情况下，用不着延期；我这是负债太多了。”

他之前开过工厂，在2019年因经营不善赔了200多万，最终变卖了自己的房子与汽车，选择了做高风险、高收入的货车司机。到现在，他还有100多万元的债务。

临沂一家物流公司负责人告诉记者，他看到了上述政策的新闻，也关注到身边的同行还款难的情况。不过，他最希望的政策支持是运输降成本，因为在运输途中，高速（费）和油价等成本一直在涨，万一在地方被贴封条更是无形当中增加了运输成本。他希望能够出政策推动这些方面的改变，切实有效地让司机多挣到钱。

延期政策待落地

新冠肺炎疫情蔓延以来，以物流等为代表的行业受到明显的影响。4月份，金融监管部门曾发布支持货运物流保通保畅的相关举措。银保监会要求，对于货车司机因疫情影响偿还汽车贷款暂时存在困难的，银行业金融机构应视情合理给予展期或续贷安排，帮助渡过难关。

此外，多家银行推出了针对物流企业的延期措施。浙商银行济南历下支行行长助理杨扬最近给辖区内的物流公司负责人佟先生办理了贷款延期。杨扬称，目前其所在银行对货车物流等行业贷款有展期、调整付息周期、延长还款宽限期、无还本续贷等各项纾困政策。

不过，银行在卡车贷款中的市场占比还是相对较小。杨扬告诉记者，因无详细数据可以查询，根据市场走访及调研，目前山东区域内货运车（重卡）车贷主要以厂家金融、租赁公司、银行等渠道为主，其中银行占比较小，不足10%，主要原因为银行介入该部分市场较晚，目前在逐步扩大市场份额。

浙商银行济南历下支行组织人员对存量小微企业客户特别是涉及物流运输以及与物流运输密切相关的行业、餐饮、培训等行业进行了集中摸排。

杨扬在与佟先生的物流公司对接时，了解到该公司受疫情影响，已断断续续停运近两个月，期间佟先生一直正常给工人和司机发放工资，其表示不愿意给银行添麻烦，也不愿意自己公司的信用受到影响，一直在靠之前公司经营的“余粮”支付银行还款费用、发放工资等各项支出，如疫情防控再无好转，预计其资金也无法持续。